真实故事||我在哈尔滨嫁给北大高材生,堪称完美,直到家里的监控出现吊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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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实故事推荐:我和女朋友的父母是复旦校友,一切挺好,直到我说出她爸和小胖子的瓜。
跟着我看今天的故事
01
凌峰给我最深的一次记忆,是在2007年。
他站在雪地里,指着我鼻子骂,你能不能别勾着潘晓不放,你换个人不行吗?
那是哈尔滨的一月,天真冷啊。
行人都在匆匆地赶去上班,时不时回头看我。
好在我戴着帽子口罩大围巾,只露出一双结着霜花的眼睛。
我说,有本事你管你弟去,你追着我干啥呀?
他说,我要能管得了他,我找你干嘛呀?你给他喝了什么迷魂汤?
我真的有点恼了。
我说,你弟已经够难缠了,你少来找我发疯!
我转身就走,凌峰却拉住我的袖子,说,我弟一直很乖的,平时穿啥衣服都听我妈的。认识你,他连妈都不认了。
一时间,我反倒冷静了。
我把口罩摘了,很认真地对他说,你自己听听你说的话,一个28岁的大男人,连穿什么衣服都拿不了主意,你觉得正常吗?你要是觉得好,你怎么不像潘晓这样做人啊?我告诉你,是他赖上我的,我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拿出钥匙,啪地放在他手里说,这是我家钥匙,你自己去找他。我要上班呢,快迟到了。
说完我就转身走了,扔下一脸错愕的凌峰。
02
潘晓是凌峰的弟弟,亲弟弟。
他俩一个跟爸姓,一个跟妈姓。
说实话,我真希望凌峰把潘晓带走。
因为他已经在我家呆半年了。
我刚认识他的时候23岁,刚调到一家新图书馆。
朋友笑我,提前养老去了。其实也不全是。
我喜欢图书馆的安静,彼此客客气气地叫一声老师。
同是事业单位,这里的人际关系相对简单。
用我师傅的话来说,来这地方的,都是没仕途心的。
人和人之间没有太明显的利益之争,就显得温柔和善很多。
我入馆分进了流通部。
这部门等于半个体力活。特别是假期,学生放假, 流通量大的惊人。
当时有位前辈干活总是慢悠悠的,到点吃饭,闭馆下班,手里没干完的活当即撂摊子。
我们主任对他相当无语,说他没有一点年轻人的活力和朝气。
他就是凌峰的弟弟,潘晓。
有一次中午,到了饭点,他手里摆了一半的书,哗一放,吃饭去了。
当时主任就站在门口,黑着脸说,潘晓!
旁边一个二三年级的小朋友,对着他比手指说,嘘,图书馆不能大声喧哗。
我噗地一声笑出来。
潘晓侧过头,对我挑了挑眉毛。
一瞬间,心里麻酥酥的电了一下。
03
潘晓很不讨领导喜欢,但很容易让女生对他起好感。
他长了张俊俏的脸,1米78,平时安安静静地不说话,可心里有自己的规矩和硬脾气。
那天中午,我忍不住问他,师兄,你干嘛总气主任啊。那几本你就摆完再走呗。
他笑了笑说,上学的时候,快点把题做完就可以出去玩。但工作以后,就不是了。工作是干不完的。你急着干完,还有更多的活儿等着你。
我说,那干不完怎么办啊?
他笑着说,你是领导吗?操那个心?做不完,他招人,你急什么啊。你多干也不给你钱,干少了,他还得找人帮你。
我被他逗笑了,说,懒还一口歪理。
他说,你还是年轻啊。
那时候, 我觉得他强词夺理。可工作多年之后,发现潘晓说的没错。
一个没有太多晋升欲望的人,工作其实是领导的。
后来的一段时间,我们经常在一起聊天,慢慢有了感情。
在东北男人眼里来说,他是那种细致的帅。收拾的干干净净,说话斯斯文文。
而且他是北大硕士,学历让我仰望。
有一天,潘晓对我说,我请你吃烤串吧。
我欣然答应。
04
那是2005年的夏天,夜风清爽,街灯初亮。
我跟着潘晓到烧烤摊,就听见一个女人说,诶哟,大学生,终于带女朋友回来了。
她是潘晓的嫂子,沈仪。
凌峰听见,在一旁喊,什么大学生,是北大硕士。和你说过多少回了,别给我弟降级。人家女朋友听见,还以为我们蒙人呢。
两个人一唱一和的,把我和潘晓搞得满面通红。
后来,有个阿姨走出来,说,别逗老二了,哪个像你们一样皮厚。
她就是凌峰和潘晓的妈妈。
凌峰比潘晓大三岁。一个76年 ,一个79年。
可他俩看起来,像差了十岁。
潘晓身上,还有种学生的气质,凌峰却是个老社会了。
他高中毕业,没考大学。押过车,做过保安队长,卖过衣服,后来开起了烧烤摊。
沈仪是他高中同学。
当年早恋,被沈家老爸拆散了。
沈仪后来考去北京一所top10大学的附属学院,凌峰以为没希望了。
可第二年,沈爸发现她读的学校,原来只是在名牌大学里租了一幢楼的民办大学。甚至连全日制大学都算不上。
沈仪家里就不同意她上了。
花那么多钱,拿着不靠谱的文凭,不划算。
沈仪就这么退学了。
凌峰一看,机会来了。又重新去追沈仪。
沈爸觉得这小子还挺长情的,就点头同意了。
他们98年结婚,00年生了个儿子。
05
那时候,我挺喜欢去凌峰的烧烤店。
因为那种融洽和谐的家庭氛围让我着迷。
不太忙的日子,我们还会坐在一起打几圈麻将。
他妈会给我们做好吃的。年轻人在一起,嘻嘻哈哈,有说不尽的乐趣。
有一次,沈仪说我,看你性格这么活泼,不像干图书馆的。潘晓这样的才像。
我哈哈笑,说,我和他差不多,挺自闭的。
就在那天晚上,潘晓送我回家的时候,问我,感觉你有什么话没讲出来,你来图书馆,不会有别的原因吧?
坦白讲,我成长的环境不太好。
爸妈都是工人,性格粗糙。两人当年都在汽水厂上班,在厂里办的相亲会上认识的。
性格像的人,玩的时候很开心,可吵起架来谁也不认谁。
加上没什么文化,各种污言秽语,从不避讳我。
而我也没少挨打挨骂。
我特别怕开家长会,因为不想我爸妈在同学老师面前开口说话。
他们一开口就带脏字,让我感到很羞耻。
这种羞耻感一直到我去天津上大学,才得以解脱。
所以,我是个看起来乐观,但内心很自卑的人。
所以,潘晓的感觉没错。
我来图书馆,是另有原因的。
06
我大学毕业后,回老家考了个很不错的事业编,隶属市委的一个办公室。
我爸妈得意的不得了,到处吹牛。
然后他们有一个老工友养老手续不齐,没办好,就来找我爸。
我爸妈正膨胀的厉害,带着他到办事处,大闹一场,叫嚣他们在市委有人。
我就被领导叫去办公室了。
我真的差点跪在地上给领导道歉,影响真的太不好了。
多亏那两年网络不像现在这么发达,要不然,我和我领导全完了。
回家,我和我爸妈大吵一架。
我说,我是事业编,连公务员都算不上。而且我只是在那个地方上班而已。
而他们不思悔改。
最终我爸还动手打了我。他骂我没用,没出息。让他们丢脸了,还有脸回来吵。
我真的气疯了,真想和他们断绝关系。
后来,我考虑再三,和领导提出转岗。
我想清楚了,我要是还在这里工作,我爸妈早晚得给我捅出大祸害。
领导也不想留我,顺水推舟把我送图书馆来了。
07
我问潘晓,你猜,后来怎么了?
潘晓摇头。
我说,我爸妈知道我从市委出来,把我痛骂一顿。
他们用各种难听的话侮辱我。
也许,他们互相骂习惯了,不以为然。可我是受过教育的人,我真的忍受不了。
我爆发了,和他们吵起来。我爸又动手打我。
这一次,我还手了。
虽然我打不过他,可我拼了命地和他打。
说起这些,我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潘晓搂住我的肩,劝我不要难过。
我说,我特别怕回忆那一天,我和我爸扭打在一起,摔在地上,满地打滚。我好不容易靠学习脱离了这种生活。可他们硬是把我拉下来,变成一个泼妇。我妈还指着我说,这就是你在大学学的吗?都会打老子了。
后来,我和我爸妈断绝了关系,租了房子,搬出家里,从此再不来往。
如果不是我有编制在这里,我真的想去别的城市,重新开始人生。
潘晓说,不要哭了。搬出来,人生就是自己的了。
08
2010年,回想起潘晓的这句话,我才发现,他是说给自己听的。
我们能相爱,也许是因为我们某些情感是相通的。
只是,我搬出了家里,真的有了自己的人生。可他不是。
我对着他的照片说,你不是都好起来了吗?你为什么呀?
那张照片是我精挑细选,镶在他墓碑上的。
是的。
潘晓死了。
他在我上班的时候,把自己挂在了吊扇上。
之前因为养猫,家里装了监控。我在监控视频里看完整个过程,胸口痛得厉害。
凌峰说,这种老吊扇,真他妈结实。
我说,不许在我面前说脏话。
凌峰咽了两口吐沫,把要说的话,憋了回去。
只有两行眼泪,掉下来。
09
凌峰对潘晓的感情很深。
他们是单亲家庭,父亲很早就病逝了。
他妈是公交公司的,干了一辈子售票员。起初给公家干,后来,和朋友包了小巴,给自己干。
可能平时卖票太费嗓子了吧。她妈不爱说话,默默地照顾着这个家。
两个儿子都很听话。凌峰朴实热情,特别能干,像妈妈。
潘晓乖巧聪慧,像爸爸。
从小潘晓就才气过人,成绩优秀。妈妈,哥哥都维护着他。
妈妈为挣钱,几乎大部分时间都在工作。
是凌峰一手把潘晓带大。
潘晓性子弱,但在学校里从没受过欺负,因为都知道他有个厉害的老哥。
而凌峰呢,和他妈妈一直以潘晓为傲,到哪儿都吹这个弟弟有多牛。
想当年,凌峰高中毕业,成绩可以读个普通大学的。
但妈妈供两个大学生,太累了。他主动放弃了求学的机会,提早工作,给潘晓挣读大学的钱。
这一家人互助互爱,真的很幸福。
凌峰说,我知道可能是冤枉了你,但潘晓真的是从认识你开始变的,不愿意和我们说话了,不爱笑了,也不理我们。
我说,和我没关系,和你们有关。
10
我是在潘晓去世三个月后知道了原因。
我猜对密码,看到了他空间里的私密日记。
他说,他一直是家里最受器重的孩子。可现在,这个天平变了。
潘晓一直读到硕士毕业,但他是文科嘛,考来考去,好像一直考运不好,最终进了图书馆。
其实这个工作也不错了,可是工资真的很低。
有时候妈妈会开两句玩笑,在你身上投资这么多,最后还没你哥烤串挣得多。
人有时候,会用玩笑把心里话讲出来。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自从潘晓工作以来,妈妈慢慢透出一种投资打水漂的感觉。
我无意说潘晓妈妈的不好,毕竟是人之常情。没有接受过心理知识普及的人,很难想到这一点。
可对于一些敏感的孩子来说,会慢慢积在心里。而大学的女朋友,也觉得他没前途,另攀了高枝。
潘晓在空间里说,我感觉自己浪费了家里的资源,是个罪人。花半生泡在学校里,耗费了妈妈和大哥的人生。自己就是废物吧。
11
我和潘晓都是慢热的人。
我们从05年相识,拖拖拉拉地谈到07年才准备结婚。
毕竟认识一个人,需要一点时间。
后来,买房子上,出了点问题,就是潘晓坚持我们自己出钱。
凌峰说借给他,他不同意。
那时候,我觉得他有点过于倔强。大哥对我们这么好,没必要这样。
但现在看,他是有心病了。
按计划,我们存到08年刚好买房子。结果,他妈三月就住院了。
心脏病,要上支架。
国产的报销,进口的不报。凌峰坚持上进口,他出钱。
潘晓和我商量,能不能从首付里拿一部分。
我同意了。
毕竟,早晚是他媳妇。
于是,我结婚的日程又推了。
那时候,我没觉得怎么样,可是看潘晓的日记,全是沉重的心事。
他觉得对不起我,对不起妈妈和哥哥。
等到了7月,我出了点事,半夜,有人从空调扒到三楼。从我的租房,劫了3000块钱。
我都要吓死了。
潘晓妈就让他过来陪我住几天。
结果,他一过来,就不想回去了。
他真的应了他自己说的那句话。搬出来,人生就是自己的了。
12
起初他还上班。
后来,他连班也不上了。天天就在屋子里,谁也不见。
别人越劝越不见人。到后来,干脆躺在床上,不起来。
到了09年初,眼看要过年了,他都不回家。
凌峰急了,找去我家。可潘晓都不理他,让他回家。
所以才有了大早上,凌峰追我的那一幕。
老年人多少还是迷信的,潘晓他妈觉得我给她儿子下了迷魂汤。
可我那个时候已经发现潘晓不对劲儿了,应该是心理上出了毛病。
十几年前,大家刚开始正视抑郁症这个事。很多人还不信。
比如,凌峰。
我和他解释,想带潘晓去看看。他开始骂我黑心,要把潘晓送进精神病院。
我后来请了私人老师,来看潘晓。
诊断为重度抑郁。
我到现在都记得,他躺在床上说,我觉得躺在这里挺好的,心里特别自由。
13
这些,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而我和凌峰心里一直有个结。
十四年过去,他的儿子都工作了。我也为人妻,为人母。
可那个结,一直压在我心里。
因为我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潘晓被诊断抑郁后,凌峰也明白了。我们找心理老师,给潘晓药物干预。
潘晓也开始慢慢配合了。
我不想煽情。
毕竟过去这么久了,我也有了自己的家庭。
但我到现在都记得14年前的那一天早上,我起来做早饭,听见卫生间传来洗漱的声音。
我扔下饭锅跑过去看,潘晓在洗脸。
我抑制不住的哭。
他转过头说,你怎么了?我洗个脸。
那时候,我真以为他好了。
可三天后,他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最后留下一句话,学富三车不值一钱。
14
我和凌峰再联系,是去年。
他妈妈过世了。
老太太给我留了一对金镯子。沈仪找到我,拿给我。
她说,我知道这事不好说,可老太太一直当你是二儿媳妇。你就收了吧,了个心愿。
再后来,就是去年12月,沈仪忽然给我转了一篇文章。
她说,凌峰让你也看看。
那是个心理老师的微博,也是我决定重讲十几年前旧事的原因。
微博里说,重度抑郁的人,会非常的懒,觉得干什么都累。懒得生,也懒得死。所以有些病人在精神恢复之后,就有力气选择那条不归路。
他提醒大家,注意恢复期的患者。
可我们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十四年。
潘晓就那样轻飘飘地,离开了有我的人间。可能有人会说,就这点挫折,就这么想不开吗?
我要怎么说呢,每个人承受挫折的能力是不一样的。对于只会读书的潘晓来说,他可能没法接受自己是这样的人生。
而实际上,他到底还经历了一些什么,我也许并不全都知道。或许正好是某个瞬间,彻底击垮了他。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那天我没去上班,留在家里陪着他,是不是他就不会走。
我时常后悔,自责。困在这种情绪里,整整10年。
直到4年前的2020年,疫情困住了这个世界,带走了一些人,而我像是突然被唤醒。
我想无论如何,潘晓都希望我好好的活着吧。而我也是在那个时候,在网上遇到了我老公。
这一年,我都快40岁了。他也是在感情里受过伤的人,我们挺珍惜对方的。于是决定用婚姻的形式,来度过余生。
本来没打算要孩子,可孩子来时,我们也欣然接受了他。
所以你看到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来讲她人生里的一段故事。而这个故事里的潘晓,在天上应该也还好吧。
希望他好好的。
我还想说的是,如果你身边也有这样的群体,一定请记得多抱抱多陪陪他们。